人之初性本善，性鄰近習(xí)相遠

    當(dāng)人生在仁義禮智信的道德牽制下，在溫良恭儉讓的心地牽導(dǎo)下，人是簡單慈愛的，是理性和聰慧的，是不妨克服本人雜念惡欲的心魔，這個功夫的咱們，心是澄清暢快的痛快，是心的良性燦爛

    　　現(xiàn)在很少碰見Ｈ了

    Ｈ擺脫了他死亡的婚姻，在另一個女人的懷抱發(fā)著稀疏的芽

    Ｈ在新裝的辦公室，靠在互聯(lián)網(wǎng)上斗地主下圍棋消磨時間，不再像過去要提前下班去菜市、肉市，或者回家給老婆做手搟面

    我偶爾也去辦公室，拿郵件或打個長途

    我知道Ｈ就在隔壁，卻并不扣他的門

    他生命里性情的東西差不多已被兩個女人榨干，我害怕他的麻木與陌生

    偶爾推開他虛掩的門，實在是出于對往日殘存的友情的悼念，對一個可能突變的生命的普遍的關(guān)照——在兩個女人的磨盤間，在比女人的苛刻更尖銳的生存的磨盤間，再堅強達觀的人也可能選擇放棄

    Ｈ的眼睛在屏幕的棋子上，聲音低沉而細碎

    過時的報紙在偌大的老板桌上

    煙、打火機、明信片、文件在過時的報紙上

    我點燃一支，為Ｈ整理桌面

    我無話找話，問他最近過得怎么樣

    他無語，或者嘆息呻吟

    我把握不了他，Ｈ，我當(dāng)今的領(lǐng)導(dǎo)，往日的朋友，一個比我更早愛上詩歌的人，一個比誰都懂得放棄的人

    看著Ｈ并未見憔悴的側(cè)影，感覺他真的只是一個陌生的同志了

    他看似已經(jīng)沒有了內(nèi)心的風(fēng)暴，也沒有了內(nèi)心

    一個婚姻的終結(jié)如果不能拯救一個人，那么這個婚姻的終結(jié)便是兩重悲劇

    我羅曼蒂克，好女色，又是所謂文人騷客，理應(yīng)制造點桃色新聞

    然而制造桃色的卻不是我，而是一向老實忠厚、早已跟文學(xué)絕緣的Ｈ

    這讓很多人費解

    Ｈ點燃一支煙，依舊摸著鼠標(biāo)說，都沒有想到，你竟然這么理智

    我不是理智，我是懦弱

    我吹了一口氣，桌面上煙灰四起

    家庭，感情，文學(xué)，你懂得如何割舍

    Ｈ終于把臉轉(zhuǎn)了過來

    我摁滅了煙頭說，婚姻比愛情長久，藝術(shù)比婚姻長久

    我告辭了

    五樓，四樓，三樓，二樓……我走在樓廊里，感覺自己很輕，輕如一粒漂浮的塵埃

    女縣長在二樓

    我不怕遇見縣長

    據(jù)說縣長也剛離婚，正跟一個億萬款爺熱糊

    我不找縣長，我不拿報告請批出版一部書稿的款項

    我們是吃飯財政，吃喝的以外的索批都是不正當(dāng)?shù)?/p>

    在明亮的樓廊，我懷疑起我自己的婚姻

    沒有不忠，沒有變節(jié)，沒有養(yǎng)小或傍大款

    我懷疑自己婚姻的現(xiàn)實性

    我和妻不是一見鐘情，但也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

    我們有感情基礎(chǔ)，更有身體基礎(chǔ)

    我們的婚姻從結(jié)婚那天開始就磕磕絆絆，沒有安寧

    竹林

    土路

    冬天慘白的太陽

    妻在我的舊書中找到了一頁我昔日寫給別的女孩的情書

    哭泣

    閉門

    絕食

    離走

    我們在故鄉(xiāng)的土路上推攘，糾纏，兩敗俱傷

    妻喜歡打麻將，從周五晚上到星期天晚上，五場，深夜方歸，甚至徹夜不歸

    暑假變本加厲

    很多時候，都是我守著女兒和書度日

    妻時常不帶鑰匙，半夜喊門，弄得我不得安睡

    我們的婚姻出了兩大故障，兩大故障都是在我身上

    一是我掙不到大錢，需要她的工資養(yǎng)家糊口，不像我妹夫能掙大錢，出手就給我母親兩千

    二是我初戀過，給初戀的女子寫過詩并發(fā)表過

    我的罪孽深重，不該在認識她之前初戀，寫詩，發(fā)表詩

    1992年我外出進修，還是女朋友的妻偷看了我的全部的日記并痛哭三日

    婚前我按照她的指示燒毀所有日記

    我們是中國式家庭，卻不是中國式管理

    我們各自支配各自的收入，但絕對不是AA制

    我想過離婚

    我放心不下我的女兒，她是個自由散漫的女孩，我怕她不自由

    我更放心不下妻，她也是個孩子，倔，不知道如何愛和接受愛，她喜歡物質(zhì)享樂，我怕她上當(dāng)受騙

    沒有足夠的經(jīng)濟支撐我們在離婚之后開始獨立自主的新年生活

    彼此身體的眷戀、彼此身體的默契也是挽救我們婚姻的靈丹妙藥

    　　她問：有事？　　他回：沒事，幾天沒見你了，來看看

    我仍舊愛好說做就做，不緩慢、不輕視，真的超安適

    此時老公指著我的額頭說：“就是你呀，四眼狼

    ”多么可氣，多么討厭，我惱羞成怒，用軟綿綿的拳頭向他的后背擊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