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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天最讓我感興趣的是知了,櫻桃姐總是踏著黎明的微光,用細長的竹竿在街巷里纏上夜晚結滿的沾著露珠的蜘蛛網,然后到小溪邊的柳樹上給我粘知了
正午的陽光火辣辣射下來的時候,連知了也懶的動彈了,這是捉拿的最好時機
可用不了多久,櫻桃姐就被汗水濕透衣衫,有時她會找一處避靜的水灣,讓我給望著風,自己跳進水里
等她洗好了,就把我叫過去,從頭到腳給我洗個遍
這時,櫻桃姐濕潤而亮麗的秀發落在我肩上,掛著水珠的潔白而又光滑細膩的肌膚在陽光下閃爍著青春的光彩
偶爾我的頭會碰上她的胸,我就壞笑著戲說,她臉上泛出緋紅的光暈,咯咯地笑著把我摁到水里
我聽見那毫無遮掩的愉快的笑聲漣漪般一圈圈傳播出去,在寂靜而美好的山野里,蕩漾復徘徊,經久不息
■王開 起初是陰郁,沉悶的天空罩上一層令人不快的色調
沒有風和陽光的天氣持續到下午,大約二點多鐘時,薄的猶如絲綢的霧氣從未知的地方飄過來,覆蓋了裸露的巖石,矮小的刺槐和茅草
油松林的綠色褪去冬天的蒼老,霧氣當中,仿佛看到了它清晰而細微的靠近春天的變化
跟著是雨,柔軟地落在堆放的稻草垛,梨樹,杏樹和桃樹的樹枝上
混合在淡藍的炊煙中
晚來小雨構勒出遠遠近近的畫面,我在寧靜的房間里,呼吸著自己的呼吸
看著村莊鋪排錯落的屋頂,青色或紅色的瓦片
我覺得內心里有些沮喪,又不完全是
但我知道,這是一種與人不利的情感在此時發生
我想,這熟知的景象,她如果還能看到,那應當是深夜帶給她驚慌的夢中
確鑿無疑的是,她現在身居長白山北麓,鏡泊湖畔的生活之地―――那座祖國背后的邊緣城市延吉
三國交界處的風光,對她來說,就像一座舊時的神秘溫馨的花園,闊大,生機勃勃
但八年之后,兩相重逢,她的心情仿佛油漆斑駁的,安裝在圍墻四周的鐵柵欄,銹蝕剝落
我記得那天是這樣開始的:早晨我剛剛處理完一份公務,倒一杯熱水,坐在一把黑色椅子上,準備嚼幾塊餅干做早餐
因為我的房門沒有關緊,這時有人推門走進來
我有些意外,我看著他們
他們每人背一個包,男的那個要大些,似乎很重,他的左肩墜的向下傾斜
他穿著一件灰色夾克衫,戴一副寬邊眼鏡,他的頭發花白,給人十分疲倦的印象
他的老伴也是,看上去萎靡不振的樣子
我請他們坐下,兩人放下包,坐在我對面
這時女的嘆息一聲,然后問我是不是她要找的人
我跟她點頭,說是的
她的聲音就變得哽咽,干燥的手掌在蒼灰的臉上涂抹下滑的眼淚
這一對年老的人,坐了一夜火車,出現在我面前時,長途的勞頓和內心的折磨使他們顯得疲乏
他們請求我一定要幫助他們,找到斷絕消息的女兒
并且告訴我,他們的女兒就在這個鎮里的一個村莊,他們還說出了村莊的名字
我知道那個村莊,離我常去散步的河南岸二里的地方
那里生長的樹木,來回奔跑的狗,孩童,徒手行走或背扛鋤鎬的人我因時??匆?,熟埝的閉眼就是一副動態的影像
但我不知道,這個幾百人的村莊里,有一個叫她的父母牽掛了八年的女人
他們說出這宗事情之前,我對此一無所知
于我而言,我覺得,是驚異的
我預料到這件具體的事情的棘手
為了讓我不懷疑他們所述的真實,那個我沒見過面的女人的父親,俯身里取出包里一張折疊的紙,展開,遞給我
我接過來那張紅色條紋的信箋,也許是翻折頻繁,邊緣和折痕已經破損,似水洇過的褶皺的紙面,書寫著一九九八年的字跡
他女兒發誓今后不論生死,與父母沒有關聯
在信紙底角,還有兩種筆體的簽字,一種是他女兒的,毫無疑問,剩下一種是帶走他女兒的人的
那兩個老人叫我的不足掛齒的頭銜,重復著,懇求我
他們說,前幾天鎮里的派出所給他們打電話,他女兒半夜到派出所去求救
當時,她衣衫不整,驚恐萬狀
我看見她的血了,她母親說,從她的骨頭里出來的血,心臟里出來的血
老人急切,悲傷的神態,讓我突然覺得了自己的作用
我意識到我從一個單一的個體,變成一種具有強大的,可供他人依賴和支撐力量
于是暗地里,我為適才盤算找出退避推脫的籍口而慚愧
這種罪孽感叫我別無選擇,只好以行動來掩蓋羞與見人的自私
鎮里至要去的村莊,有四華里的路
我走到鎮頭,打了一輛出租車,坐在掉頭向南行駛的車里,溫暖的三月陽光遍布四野,瘦弱的河水粼粼閃耀,隔年的稻茬在空蕩的土地里整齊的排列
一塊田里的柳樹枝條顏色青黛,但是路旁的粗壯楊樹,還不理會春風向它發出的信號
緩慢的車速讓我得以細致觀賞早春的風景,但我心里,又是忐忑不安的
年輕的司機目視前方,轉動手中的方向盤,問我去找誰
我告訴了他一個男人的名字,他立即訕笑起來,那是個無惡不作的家伙
他說,我知道他住哪兒
進了村莊,出租車在一條小巷拐角處的房子前停下
我下了車,依著司機指點的走過去
我看到的是,大門敞開,院子里凌亂不堪的散落著一些東西
院墻坍塌,或者歪倒,滿地豬糞和污物,叫人不知朝哪里放下抬起的腳
這時我望見了緊鎖的房門,便退了出來
適逢有人經過,我上前打了招呼,詢問
原來那個叫做軍的女人當天搬家,搬到村外廢棄的學校里住
原因是房子的主人要她騰出房子
我又驅車趕到學校,早些年書聲朗朗的學校現在一片寂靜,花壇的荒草保持著夏天時旺盛的樣子
學校的鐵門還完好,一半朝里開,一半朝外開,泥濘的沙地上有新鮮的車輪印
我順著一條紅磚鋪墊的小路,沿著教室的墻根,向一扇開門的地方走去
那里有幾個人在干活,我猜想,我要找的人就應當是他們中的一個
屋子里光線混沌,我站在地中央,感覺眼前人影綽綽
幾個男人放下手里的鋸子,斧頭,一齊審視我
足有幾秒鐘,我才分辨出來,他們看我時眼中含著的東西
我不僅驚慌了一下,但極快的鎮定下來
我掃視了一下屋子,兩只破爛木箱貼著西墻壁,炕上堆放亂七八糟的骯臟被褥
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,抱著她媽媽的腿,腦袋從后面探出來,怯怯地觀察我這個不請自來的人
外屋兩個男人在廚房生火,嗆人的青煙一縷縷繚繞,鉆入鼻息--有人用鏟子撮和好的黃泥,往裂縫的鍋臺上抹
我想我盡快的將事情辦妥,按照事先的設想,我找了一個堂皇的理由,說服軍的男人,向他保證,他的女人不會有事
接下來我又說服了叫做軍的女人,帶她跟我出門
其實事情并不是我現在描述的這么稀松平常,在當時,我生怕哪句話說錯,遭來災禍
軍抱著孩子上車,車子啟動的時候,小聲地問我,為什么找她,還要帶到鎮里
我含混地答道,到地方就明白了
她就委身坐好,抱緊孩子,不再和我說什么
正午的陽光,溫度熾烈,我穿著燈心絨棉襖的后背有些出汗,搖下半截車窗,吹起的風讓我涼爽了許多,頭腦也清晰許多
為了打消軍的緊張,我和她說話,她講完那天去派出所經過的時候,我們回到了鎮里
我想,今生我再也無法忘記,軍和她父母見面的情景
我把她帶上樓,掏出鑰匙,扭開門鎖,軍的父母聞聲站起身,軍進門的剎那,她是震驚了
她看到白發的父母,呆呆發楞
然后低低地呻吟了一聲
她的母親,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的母親,顫抖著,一把抓住軍的手,眼淚長流
她撫摸女兒的肩膀,臉龐,壓抑的嗚咽
軍也是,說了一句:媽,我要跟你回家
我此時才注意眼前可憐,不幸的女人--衣著不整,頭發蓬亂,她的手指,如果白皙細膩的話,應當很漂亮
她精神倦怠,緊挨著母親,流露出一種恍惚,呆滯的表情
一旁的軍的父親,攬過瞪圓眼珠的小女孩,拿出背包里的食物,統統塞在她懷里
小女孩忘了對陌生的外祖父的害怕,大口吞吃
軍的母親情緒激動,要立即帶女兒走
我阻止她,我不想說我那時的理智,說即使這樁婚姻不受法律的保護和制約,也不好莽撞草率
那種情況下的理智,現在我已經全然消失
因為我日常中是個糊里糊涂的人
我只記得又叫了一輛車,陪同他們一起去見那個比軍大十幾歲的男人
后來我走出了那個空蕩蕩的,曠敞的大院,這次我不是躲避,是我臨時有了其他事情,不得不提早退場
離開舊學校之前,我將那個男人叫到一旁,叮囑他別做蠢事
雖然他答應了,但在下午,我離開之后,他還是采取了及其粗暴的方式,做了愚蠢的事情
傍晚時候,我一個人守在屋子里,不愿做事,也不愿看書
我似乎還陷在一種悲愴里不能自拔
落日的光芒撒在山坡,山坡的背部投射出巨大的陰影
成片的矮小植物,像是山體生長出雜亂的毛發,一棵毗鄰一棵
它們在這個王國里相互依存,也相互戕害
爭奪必要的生存條件:陽光,空氣,雨水和土地的養分
這些無意識的生命,就像無法認識的我自己,我所依附的這個嘈鬧,矛盾的世界
也或許是,原本簡潔純樸的物事本質,被我的混亂不堪的思維搞得復雜
我在永遠得不到答案的問題里繞圈子,直到被一陣臨近的腳步聲打斷
軍的母親進來,傷心的跟我說,她走不出這里了
下午男人不同意她帶走軍,把他們鎖在陰冷的空房子里
她找個借口,偷跑出來報案,派出所去解除了他們的危險
她堅持帶軍回家,但軍的孩子是麻煩,她不樂意一同帶走孩子
她要給軍治病,她對我說,你看到了,軍已經傻了,那孩子從前很聰明,還有一份不錯的工作
我沒有太多的錢,她愁苦地說,負擔不起更多
我勸她退一步,她不肯
我就決心戳她的疼處,我知道我這么做殘忍,但我還是這么做了
我說你若拋下那個孩子,軍有一天也會和你們兩個一樣,千里迢迢尋骨肉
老人就不再說話,緘默
我也緘默著,開燈
黑暗的房間頓時明亮
夜晚降臨北方一個窮困的小鎮
它沒有任何奇特之處,生活在這里的人們和其他地方的人們一樣,睡覺,吃飯,休息,勞作
這里的生老病死,喜怒哀樂,平靜地淹沒在永恒的時間長河之中
沒有誰在意,小鎮里偶然或連續發生的事件
即使是我---一個身臨其境的人,也沒有本事將一切都完整的記錄下來
但我能夠確定的是,二千零六年三月的一天,我目睹了一場愛與恨的糾纏
它給我的報酬,是聽著夜里的風聲失眠
在夜鸮近乎凄厲的叫聲中,我洞析了蒼穹之下的隱秘
第二天一早,軍的母親再次來敲我的門
她說她要走了
女兒和孩子一起帶走
她流淚,跟我說好多的話,我不知道怎么樣安慰她
我抄給她電話號碼,她小心的折好,揣在衣兜
臨出門時,她忽然想起,要我留意孩子戶口的事情
我應允了
她留給我一個真實的笑容,也是我在短暫時間里見到的,她惟一的一個笑容
我因此得到一份傷感的快樂
叫做軍的女人隨父母走了,不言不語告別了這個窘困的小鎮
她等不及這場春雨,等不及春雨之后,這塊潮濕的土地里復活
沒有甜言蜜語的愛情宣言,給愛一張不老的容顏,讓相愛過都終身不變;風了,梧桐的新葉隨風的節奏,慢慢飛舞,直到把灰色的土地鋪成金黃---又是一個涼涼的秋
好想陪你去看一次夢中的大海,寧愿我會陪你,臨著海風,唱一輩子憂傷的歌;如果愛上你也算是一種錯,我深信這會是生命中最美麗的錯,我情愿錯一輩子......對我們未來的憧憬
給別人留條路,也許你的下一步就是已經鋪好的
咱們是不斷定的,看了巴新仍不斷定
直到來了丹娜麗芙島,察覺連農村女子要抓住夫君的心,都還斷定那些巫術,真教人有不知身在何處之感,漸漸的也聽風氣了那些事